第16章 命陷旧魔中(一)
布阵已完，黄泉依包罗所言，褪去上下衣裤，露出虬结的肌肉、刀疤密布的身子，脸膛微红，一步一步迈进古朴幽暗、纹路神秘的阵法之中。
大阵之外，包罗、棂槐并肩而立，看向那个在阵法正中盘膝坐下，五心向天，默运真气调息的男子。
“包罗哥哥，我所选取的，都是这里所藏的极品丹药。除了那几味霸道无匹的丹药与我的本体仙根，可以使之来布阵的丹石皆已用上。我怕这等强横的药力……会适得其反，坏了黄大哥的身子。”
棂槐看着黄泉，神色紧张地问道。少了生人在侧，他的口齿清晰了许多。
包罗摆了摆小手：“无妨。我验过他的根骨，经脉强韧、血气充盈，乃是上上之材。我使他入阵前交待的底细当中，他所叙述的那份功法亦是精妙无比、神奇万分，远远胜过此间所有的导引体术、缘督法门。修行九法之中，导引、缘督、踵息三法乃是教导人们练假还真、炼真为法，能将导引、缘督二法合一的功法已然不凡。而他的‘诸天大神力’竟是三法合一，必是非同小可的无上绝学。按理说他修炼这功法二十余年，早该成炼气之士，成就不应止于此。想来是福祸相依，正由于这功法之精微强大，更是要求修行者有着极为丰富的底蕴，便是将那丹丸药石当大米饭吞食都不为过。而他看着就知道是个穷光蛋，能凭借肉身之潜能将这门功法修炼到炼精境之绝顶，已属不易。可若继续这般只出不进、五谷不良，再过十年，待潜能耗尽、气血亏空，必然会全身瘫痪，修行尽丧。故你毋须担心，这阵法药材，他真真消受得起。只是药力太猛，他接收消化之时，想必会有些疼痛。”
言罢，包罗拔高嗓门，奶声奶气地喊道：“小子，你继续修持缘督法，我将速速发动断岁灵光阵与二元五气洗魂重光阵。届时无论如何不可停下真气，否则药气淤塞于一处，非给你撑得裂开不可！”
他见黄泉正在专心运功，不可张口泄气，却是能够听得清楚，故将手一挥，连连结印，指尖泛动起金色毫光，时而又变幻成玄青之色。而后金、青二色交融，他手掌亦舞动地更快，所结法印更加神秘难懂。同时他口中吟诵起一段段晦涩神秘的经文咒语，周身亦凭空涌现出许多如蝌蚪般的符咒之字。
与那奥妙文字呼应，黄泉所在的阵眼之处亦涌起玄青光芒，无数咒字经文凭空出现，将处于阵眼的黄泉围绕住。
地上，绽放出玄青之光的阵纹移动起来，如同灵物般地旋转，诡异之中带着肃穆晦秘。
棂槐紧张地看着被玄青光芒笼罩的黄泉，时而看着包罗作法，不时吞咽着口水，发出“咕咚”的声音。
就在这时，包罗双手一分，右手并指抬起，对着空气划动，似是在书写文章咒语，空中可见金光烁烁，似小蛇般游动不休。
随着他手指作法，按五行生灭之律摆在地上五个方位的药材丹丸亦震颤起来，就见黑、白、青、赤、黄五道气柱如游龙飞凤、惊鸿掠空，向黄泉飞去。
瞬息之间，那许多天材地宝、珍贵草药就被抽干了药力，化作枯木焦灰。
灵气本来无形无质、肉眼难辨，此次在这阵法的催动下，竟然从许多灵性深重的药材丹石中集结而出，变作肉眼可见的灵气，可知其中所蕴含的灵力是何等惊人，而消化了这些灵气的黄泉又会有着怎样的进步。
就在最后一丝灵气都钻入了玄青色的阵眼之中，包罗深呼一口去，将双手放下，围绕着他的咒字经文倏地消失。
包罗只是盯着兀自转动不休的青芒阵眼，等了一会儿，便转身走了。
“包罗哥哥，你去哪儿？”棂槐问道。
“我去睡觉！鬼知道他多久会出来，还要等他不成？！”包罗声音当中也带着一丝疲惫。
“哦……”棂槐转过头来，继续看着运转的大阵。大阵转动地迅疾，一层玄青气墙将阵内阵外分割作两片天地，外人看不清内里虚实，棂槐只能看见黄泉的身影好似如如不动的磐石，在里面一动不动地坐着。
看了一会儿，棂槐也有些乏了，小脑袋一耷拉，进入了梦乡。
黄泉端坐阵眼处，意悬心头，神意收敛，不敢有一丝一毫分神。
他自幼听多了经义，对于修行一道上的其他知识却是一片空白，就如这传功与阵法之事，他一个不懂，是以不敢有丝毫怠慢。成龙成蛇，就在今日，能否摆脱凡俗之身，以后笑傲天地、快意恩仇，便要看这一场了。
正自运转“诸天大神力”中缘督心法的黄泉只觉身周一震，突然一股大力轰击过来，险些将他血气打得溃散，身体为之一震，赶忙收摄心神，控制身体打开毛孔，将这一股至纯至精的灵气接引进来。
灵气一经入体，诸天神力顿生感应。黄泉以气海为中心，疯狂运转功法，将入体灵气引入四肢百骸、周身经脉。如此强大的灵气进入身体，黄泉立时便感到其不同之处。
黄泉自幼修炼“诸天大神力”，日夜不缀，已然可将这功法口诀倒背如流，初时进步神速，之后进境渐渐变慢。起初黄泉不以为意，谨记其父“欲速则不达”的训诫，不敢贪功冒进，以免生出心魔。可近年来黄泉心境再难保持平和，皆因其止步于炼精境多年，真气充盈于经脉肢体，却始终不曾结出精气之花，踏入炼气之境，那功法最后一部分的踵息心法也始终没有派上用场。
黄泉身负血海深仇，又有一颗侠义之心，好作行侠仗义之事，故对力量有着无穷渴望。受困于瓶颈这些年，他日日苦思、夜夜辗转，想尽了办法也无能为力。
须知修炼之法古来传承，其间种种乃是无数先贤智慧与经验之结晶，代代相传以保后辈修行无虞。黄泉虽然天资聪颖、善思好学，却苦于幼年家破人亡，流落江湖，虽曾遇高人指点，然那人终日半醉半醒、疯疯癫癫，黄泉得其传授有限。而他身份敏感，亦不敢乱投师门，是以竟不知自己的修行出了岔子。包罗却是自生出灵识之日起便聆听精微大道，这不漏宝盒之中藏书无数，他闲来无事经常翻阅，纵然身为灵体无法修行，但对于修行之事的理解却堪比仙人，故能一眼看出黄泉修炼上的弊端。
五谷化气，气化精血，而人精血成胎，须进五谷补气，方能身康体健、百病不侵。寻常凡人一日两餐足矣，若从事体力劳动，则需多加一餐方能保证精气充足。练武之人熬练身体，更需进食补气之物方能做到进出平衡。似修道之人般餐风饮露，起码要至炼神返虚之境，以天地灵气为食，届时再饮食寻常五谷之物反而有害无益。
正如包罗所说，“诸天大神力”神奇万分，功成者有扛天神力，对于修炼者的体质更有着苛刻的要求。黄泉虽不缺银两，也时而从恶富之家盗些补身之物，可是修炼这等神奇法门，仅用凡俗之物岂会足够？是以黄泉以为自身精气已满，真气负荷，却不知他目中所见，不过小成。在他经脉当中运行的诸天神力可说细如涓流，此刻一经外力冲击，入体灵气瞬间化作诸天神力，涓涓细流顿时澎湃翻天，化作滚滚洪涛。黄泉猝不及防，慌忙引实就虚，疏导灵气。待他再内视体内变化，心中欣喜若狂，差点心神失守。
只见诸天神力由细而粗，由弱而强，本如干涸小河，瞬息化作万里龙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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