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各有算计

除夕已至，加之先不久便是太后的寿辰，那一派热闹祥和的气息延续至今，甚至还更为喜瑞。即使宫中开支因国库空虚而缩减，但对于除夕的操办，仍是十分隆重。

        晚上，照例是宫宴，其奢侈程度比之于太后的寿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寂月凉位于主位上，看着下方特地请来的戏班表演，心中觉得万分无趣。若是流萤在，那还稍有安慰，可是流萤今晚却称病不至，留在了景逸宫中。

        其实这样也好，免得某些有心人在宴会上让流萤出丑，可自己却是有些想她。

        下位的皇后身着与他同色系的明黄凤袍，妆容比平时更为端庄典雅，倒也是威严十足，端的是那母仪天下的雍容。只是，因着她之前下药一事，现下无论皇后如何装扮，她的一举一动，仍令寂月凉感到厌恶至极，若非因着太后常日念叨，而他不愿过多拂逆太后的意思，引起王氏一族的警觉，他真真是想让皇后“一病不起”，然而皇后却丝毫不知收敛，现下她竟趁着宫宴频频向他示好，引得他心里更是烦闷。

        寂月景同寂月凉一般，无心于宴会，哪怕那琼国第一的戏班子的表演如何引人入胜，精美绝伦，都只是令他觉着烦闷无比。无意识的，微一抬眸直直看向对面，那帝妃之席。只是那一颦一笑，哪怕再端丽冠绝，也不是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人。流萤，为何不来？

        他本想趁着今夜，问上一问，当初之事。只是未曾想，流萤竟是不曾露面，着实令他着急难耐，挠心挠肺。可下一瞬，却又想着太后应会如往常那般，留他于宫中守岁。那是不是说，他或许有机会，夜探流萤？

        正待寂月景心中打着那不可见人的鬼主意，寂月凉微凉的眸光却是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恰逢此时，位于寂月凉身旁的太后微眯凤眸，幽幽然的端看着下方，那一片安乐和睦的景象。也不知是不是她老了，瞧见这般，便是一阵欢喜。

        “景儿，你的王妃呢？！怎没有一同过来？”忽的，太后便将那关怀的眸光投至寂月景身上，帝皇与嫔妃和乐融融，此时却是显得寂月景有些孤寂了。

        提起于静心，寂月景下意识的便抿了抿唇，一开始他便抱有要与流萤重论当初，若是于静心在，只恐会坏事。

        “回母后，王妃她先前受了寒，此时却是身子不适。望母后见谅。”

        “无妨，王妃身子总这般弱可怎么行，待会，你便去领了那紫参，让王妃多补补。这除夕团圆夜，你又正值新婚，正是你侬我侬之时，哀家便也不留你了，待会儿你就早些回去，守在王妃身边吧。”

        闻言，寂月景深邃的眸子之中闪过浓重的不甘，却也只能低垂下来，遮掩住情绪。稍稍过后，便是面上一片动容，开口谢恩：“谢母后体恤。”

        无法，太后不留人，他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借口留下。若贸然行事，反而会将流萤暴露，置她于险境之中。看来，只能另寻机会了。

        而寂月景的那点小心思，别人或许无法猜量，但寂月凉却是能够知晓得清楚。只是他却是不知，经流萤上回怒摔玉佩这般绝情，他的皇弟，竟还似不死心。

        一如觊觎他皇位那般，觊觎着他的女人。

        念此，寂月凉不由得微勾凉唇，莫测的笑意从唇间逸散出来。

        虽人未至，但却被人屡屡惦记着的人，此时却是分外自在。

        流萤知道今晚宫宴定是热闹非凡，可是她这性子从来喜静，并不喜欢那种到处充斥着靡靡之音的宴会，更不喜欢人与人之间虚与委蛇的觥筹交错。

        加之，她知道宫宴上寂月景肯定会和于静心一同到来，几人难免要碰面。而她并不想见到寂月景，免得同他纠缠，也不想应付那麻烦的于静心，免得多生事端，因而称病不去，图个逍遥自在。

        虽是做好了准备，要在这深宫之中尔虞我诈一番。只是，现下她却是想要犯个懒，不愿在这象征着喜瑞的大好日子里，去与那些个妇人，喋喋不休的争论个不停。

        趁着众人都在忙着宫宴，流萤心情极好地拉着景逸宫几个宫人一起包起了饺子。

        “娘娘，您为何不去宫宴呀？”紫兰包着饺子，眨巴着眼睛问。“宫宴可热闹了！”

        “宫宴无聊，哪有同你们在一起好玩？”流萤满手面粉，故意刮了一下紫兰的鼻子，令她的鼻子沾了一片全是面粉。她想擦，却忘了自己手上也都是面粉，鼻子越擦越花，看得流萤忍俊不禁。

        “娘娘去宫宴与否，自有自己的道理，说与你听你也未必能懂。”岚烟看紫兰这模样，不刺她两句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紫兰这么笨，许多事都不懂，偏生娘娘又这么信任她，她留在娘娘身边，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思及此，岚烟便半句好话都不想对紫兰讲。

        紫兰知道岚烟又在嫌她笨，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沉默不言地包着饺子。

        流萤知道岚烟的性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转移了话题道：“你们瞧，紫兰的饺子包得真好看呐。”

        紫兰到底好哄，被流萤一夸，又开心地笑了。自己总是不是一无是处，并不是像岚烟说的那般，仅会惹麻烦。

        其实，流萤这话也并非乱说，紫兰这一手饺子包得确实是好，个个皮薄馅足，饱满圆润，几乎每个都长得一模一样，好看得很。观之其他人的，岚烟和夜阑还好，丫头总归手巧，但几个小太监就不一样了，包的饺子什么形状都有。偏生他们几个也不觉得害臊，反倒兴致勃勃地包了一个又一个。

        而流萤的虽说也算不得好看，但也还过得去。只见她将自己包的饺子放在一旁，特地与其他人的分开。岚烟猜她是想留一碗亲手包的饺子给皇上，心里暗暗思量着这其中几分是讨好，几分是情分。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间把饺子包好了，紫兰连同小魏子、小恒子和小安子迫不及待地跑去厨房煮饺子，留下岚烟、夜阑与流萤在一起。

        流萤见他们跑得快，扬声嘱咐道：“将我包的饺子留一部分，晚些再煮。”

        话音落，便传来紫兰雀跃的声音：“是，娘娘！”

        夜阑去取水给流萤净手，岚烟则是收拾包完饺子后的残局。

        “娘娘今晚称病不去宫宴，意在韬光养晦，伺机而动？”

        流萤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不想见那些令她心烦的人，但是她也没有反驳岚烟，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前段日子太后方才警告我，本宫避一避总是好的。”

        “是了，枪打出头鸟，欲扬先抑。只是娘娘，一味蛰伏总归被动。”岚烟到底是有些急躁。

        “以目前来看，此法为佳，若轻举妄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岚烟看流萤似乎有自己的打算，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心里既是开心又是忧愁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也如何回话。

        此时夜阑回来，端了水给流萤洗手。

        “夜阑，收拾完后你去找紫兰她们，挑些好看的饺子装好了给捣衣宫送去，别忘了备壶好酒。”

        “是，娘娘。”夜阑收拾完后依言离开了。

        “娘娘倒是有心，对那老翁是真的好。”岚烟想起捣衣宫那个讨厌的老头，心有不满，却也不好发作，只能出言酸两句。

        流萤知道岚烟对于怀叔总是刁难她一事耿耿于怀，也不跟她计较，只是语气淡淡地道：“到底我也是拜了师，习了那么久的医术，总归是自家师父。”

        岚烟怎么会不知道流萤言下之意是要自己尊重那莫名对她怀有恶意的老翁？只是这口气是在咽不下，是以装做听不懂的样子，只是点点头。

        “娘娘近日医理学得可好？”

        “师父脾气古怪，虽总是说不肯教，但只要我一说到他的宝贝梅树，他就无可奈何。”流萤想起怀叔那心疼梅树的模样，不禁轻笑：“对那些梅树，他真真是宝贝得很。”

        “……这一点跟梅妃倒是相似。”

        流萤不知道，她现在偶然提起的梅妃，此时正在宫宴上以一首乐曲大出风头，博得寂月凉龙心大悦，盖过皇后不知几何。不仅仅是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因着梅妃的得势，连带着镇国公府都气势了几许，隐隐有越过王氏，成为第一世家的趋势，气得王氏一族脸都黑了。表面上与镇国公仍是一团和气，但话语间你来我往，夹枪带棍，听着好不精彩。

        不久后，紫兰她们端着煮好的热腾腾的饺子回到了景逸宫。流萤看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招呼大家一起吃团圆饺子。

        简简单单，吃起来却十分暖心。

        “呀，奴婢吃到了铜钱！”突然，紫兰如获珍宝般喊起来，手里拿着一枚铜钱。

        “紫兰吃到了福气饺子，来年一定很有福气！”小安子语带羡慕地说道：“我还没吃过带铜钱的饺子呢……”

        “带铜钱的饺子本宫只放了一个，但是压岁钱却人人有份。”流萤变戏法一般变出几个红纸包，一个一个地分给几个小太监和宫女。

        除了岚烟和夜阑，其他几个人都是兴奋异常，特别是紫兰和小魏子，那小脸儿红扑扑的，看着就觉得喜庆。

        “好了，收了压岁钱，吃了团圆饺子，接下来便要一起守岁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方一落下，众宫人面上都是一片喜气，眸子之中皆是多了几分期许与对未来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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