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事情太顺利了
老婆婆慈祥地对我笑道：“你别怕，我不会害人的。”
我站在走廊上看着老婆婆消失的方向发呆，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看着我问：“你是谁？刚刚在跟什么人说话？”
这个男人三十来岁，应该是小诗的爸爸。我连忙把手里的水果篮提了提，笑着说：“你好，你是小诗的爸爸吧？我叫简语菲，就在盛耀大厦上班，听说小诗出事了，特意来探望她。”
小诗爸爸说：“进来吧。”
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眼袋浮肿，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大约是被女儿的遭遇压垮了，完全不理会我递过来的果篮。
我跟着他走进去。
这是单人病房。里面很安静，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气，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人觉得小孩的家属非常用心地照料她。
我把水果篮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就朝小诗看过去。
小女孩的脸很苍白，口鼻上罩氧气罩，手腕上还插着管子，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会让人觉得她确实已经死了。
我沉默地看了一会，觉得生命很脆弱。
“我对不住小诗。”小诗爸爸突然沉声说：“孩子她亲妈才走一年多，我就娶了个新的进门。那娘们是个暴躁脾气的，自己没法生育就整天拿小诗出气。我就不应该让她带孩子的，现在出了这种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她亲妈交待……”
我回过头，看到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我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有点无措地安慰了几句：“你别伤心，小诗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今天晚上，我就带小诗来医院。
小诗爸爸捂着脸，重复地说了好几声谢谢你。
这时护士推着药品车进来，轻声说：“我来给小诗续点滴。”
我和小诗爸爸连忙给护士让路。
护士熟练地替小诗换点滴，抽空看了看我。我有种错觉，她很不喜欢我这个陌生人出现在病房里，那一眼暗含的信息量实在是惊心动魂。
我悄悄地看一眼护士的胸牌，沈眠。
带着敌意扫了我一眼，护士却很温柔地对小诗爸爸说：“你别太担心，我今天听医生说了，小诗的各种体征都很稳定，很快就能醒过来。”
小诗爸爸机械地点头：“谢谢你。”
护士出去后不久，我也向小诗爸爸告辞。
小诗爸爸客气地一直把我送到电梯前，才折返回去。
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看着数字缓慢地变化，回忆起小诗可怜的样子，觉得很惊醒。
正想得入神，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很尖锐的声音。伊呀啊的一下就冲进了耳朵里，我的耳膜一痛，头也跟着痛起来，整个电梯好像在旋转一样摇晃。
我捂着耳朵痛苦地想，自从被爸妈卖到那个村子逃回来后，我总是碰到这些诡异的事情，难道要一辈子这样过下去了？
到达二楼的时候，刺耳的声音终于消失，那个没了双腿的老婆婆突然出现在电梯里。
虽然老婆婆慈眉善目，但架不住她是只鬼，我害怕地后退，一直退到墙壁上。
“小丫头不要怕，我不害人。”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太婆我看你心地不错，来奉劝你一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能保一世安稳。”
“您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吗？”
“记住，如果你今天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以后会万劫不复。”
老婆婆说完就消失在空气里。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我走出电梯经过大堂时，又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像花香，也有点像小诗病房里的味道。
我疑惑地到处看看，并没有发现那种会散发香味的植物。整个大堂除了咨询台上的护士，还有不远处那个身形削瘦的医生，再没有其他人，更没有抱着花的人。
可是那阵花香越来越浓，让人有种犯头晕的感觉。
我闻着清新的花香味，心里却直发毛。
听说医院阴气很重，在恐怖界排名第三。白天还好，到了晚上那阴灵多得简直跟鬼门大开似的。
那么今天晚上，我还要不要带小诗来医院？
我加快脚步离开医院，无意中回头看一眼，总觉得那个削瘦医生在暗戳戳地打量我。
回到公司我也没什么心情工作，主管似乎对我很不满意，一整天不是指使我替他倒水，就是替他送文件。
六点钟我准时下班，回到宿舍，果然看到那两只鬼窝在我的床上。
她们是新鬼，怕太阳，白天根本不敢跟我回公司。可是她们又不能离我太远，所以我允许她们进我的房间等着。因为我在这个宿舍住了好几年，已经积满我的人气，可以勉强支撑到我下班回来。
我生气地把她们赶下来，冷着脸说：“七点钟左右太阳就会完全落下，到时候我先带小诗回医院。”
我相信那个老婆婆对我说的话，是出于善意。可我考虑了半天，如果因为一些无法确信的因素，而放弃挽救一条小生命，我真的做不到。
“真的吗？”小诗和她的妈妈都很激动，不停地说：“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我才不要当什么好人，我只是不想你们以后再缠着我。
好不容易挨到七点多钟，我带着小诗来到光明医院，她的妈妈不放心所以也跟着来了。
我在医院外面问：“你们可以自己进去吗？”
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走进这个医院。
小诗很委屈地说：“姐姐，都到医院了，你送我上去吧。”
我朝里面看了看，排队看病的人很多，人气这么足，那些妖魔鬼怪应该不敢出现了吧？
我说：“走吧。”
电梯里人很多，我走进去的时候几乎挤不进去。正要关上闭合键，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冲过来，着急地叫道：“等一下。”
我抱歉地说：“人太多了，要不你到隔壁那个电梯去等等？”
那对情侣就跟见鬼似地盯着我猛瞧，男的朝我骂了声：“有病吧你！”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
电梯的侧边是两面镜子，我无意中扫了一眼，突然觉得脊背发凉，整个人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淋下来那么冷。
镜子里面只有我一个人！
这挤满电梯的，竟然全都是鬼？
我恐惧得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只盼着能快点到六楼。
那些鬼朝我凑过来，突然嘴里发出尖利恐怖的叫声，就跟中午时我听到的一样。
我吓得心脏都要蹦出心口了。
小诗大声说：“你们不要欺负姐姐，她是个好人。”
小诗的妈妈也连忙说：“拜托你们不要吓她。如果她被吓跑了，我的女儿就没救了。”
其中一只鬼问：“你们是从哪来的鬼？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们？”
“我们是从别处来的。”小诗妈妈说：“我的女儿现在昏迷不醒，在别的地方丢了几缕魂魄。现在只有这个人类能救她了，你们不要害她。”
“哦？这个人类倒是稀奇，居然能看到我们。”那只鬼说：“既然是去救人的，我们就不吓唬她，散了吧。”
那个人的声音刚落，周围拥挤的鬼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小诗妈妈和小诗两个人。
经历这一场惊魂，我手脚发软，差点走不出电梯。
好不容易来到607病房，我对小诗说：“快进去吧。”这样我好快点离开这个恐怖的医院。
小诗妈妈拉住小诗说：“你要记住，不管以后发生再艰难的事情，都要勇敢善良地活下去。”
这个保持着死后恐怖形象的女人，紧紧拉住小诗的手，万般不舍。她对这个女儿的疼爱不像是装出来的，为什么外人都传她对女儿不好？
小诗点点头，“妈妈你也要好好的，小诗会想念你。”说完，她小小的身体穿过病房的门，进去了。
不一会，一个老年妇女冲出来，激动地大声叫道：“医生快来，小诗睁开眼睛了。医生快来啊！”
小诗妈妈告诉我：“这是小诗的奶奶。”
知道小诗醒了，我心里放下一块石头，和小诗妈妈一起离开医院。
我先把小诗妈妈送到盛耀大厦，对她说：“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会替你好好查一查。”
小诗妈妈说：“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你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
我有些恶劣地想，我心肠其实并没有多好，只是怕你们缠着我不放而已。
回到家后我躺在床上却一直不能入睡。
虽然带小诗回医院的过程很顺利，可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妥。
到底是哪个细节让我觉得不妥？
我拼命地想啊想，终于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人死后如果不能顺利投胎，鬼魂都会被困在自己死的那个地方。既然所有人都说小诗妈妈是抱着小诗在医院跳楼自杀的，为什么她们的鬼魂会在盛耀大厦徘徊？
还有，今天中午那个叫沈眠的护士，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难道第一眼就得罪了她？
还有……
对了！还有小诗的爸爸！
那个男人的眼睛里总是透着一层灰暗的色彩，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小诗醒过来之后，这个会当着陌生人哭泣的爸爸，会悉心照料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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