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原来
容云卿住的那整个院子的气压都很低，下人们心里明白眼观鼻耳观心都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生气了，当然这是单方面的，江折雪并不受影响。
甚至于连着三天都没归家。
容云卿的脸色也以至于越来越黑，沉得好像随时都可以劈下来一道闪电，直接把这庭院都给劈得稀碎。
到了第四日，容云卿坐在床上，头发披散着身上的亵衣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已经皱得很，他仿似不觉，抱着自己的枕头呆坐着。
李原为了让容云卿分散些心，特意去拿了宣纸和笔来。
容云卿平时无聊时最多的消遣玩意就是写字，练笔，如今听了也只是随意的睨上一眼，又移开。
像是小狗闻了一下，确定不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撇开脸离开。
完全不感兴趣。
江折雪已经连夜没有休息，从外面赶回来后就回了房休息，刚闭上眼昏昏沉沉之际门被吱呀的一声推开。
她有些不耐，进来之前就叮嘱过下午就不用进人来问她。
冷声呵斥道：“滚”
一个圆枕落到脚下。
砸到了屏风，一只手扶住了屏风以防止被这力撞出更响的声音。
那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是走近了，她脑子勉强绕了一圈找到个人，有些无力的睁开眼皮子瞧了一眼。
眉心锁紧，一只手背盖在眼上阖上眼，薄唇开开合合声音冷淡说道：“你当帝卿就是这么闲得吗？”
没有得到立刻的回应。
江折雪说道：“没事就出去”
“有事”那人冷梆梆的道，似乎占了很大的理。
江折雪移开手背撑着手坐了起来，容云卿看到了她眼下浅浅的黑青，显然是疲惫了他摩挲手指垂眼。
江折雪说道：“什么事？”
容云卿说道：“你为什么定亲？”
江折雪懒懒的道：“年纪到了，父君，大臣催，正君之位一直悬空”
说了几个理由，没有得到容云卿的满意。
他似乎突然有些急切又压制着自己说道：“这不是理由！”
江折雪冷笑了一声，不含情绪，容云卿被她抬眼看来的一眼冷得避开目光，不自觉的抿紧苍白的唇。
她道：“怎么不算？要怎么样才算理由？”
“温瑜长得不差，身世也不错，父君喜欢他，正好适合正君的人选”
“他很合适”
容云卿喉间梗塞说不出话来，他无法拉下脸面直接质问，你不是喜欢我吗？
江折雪接下来的话更加冰冷。
“还是说，以为我会喜欢你吗？”
容云卿被这话惊得陡然抬眼看向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他没想到江折雪会直接说。
看到他的反应，江折雪心里有了印证原先只有单一的线索全部都串联了起来，这个小帝卿所有的反常。
全部都是因为，他以为她喜欢自己。
京都表面风平浪静，但内里风浪已经掀开了头，她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在仅剩不多的时间里挤进去这些事情。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相信的，但现在江折雪知道，不应该耽搁下去。
“我不知道你是从那里的传言听的，也不知道是否是我的举动让你在哪儿误会，但我现在能明确告诉你的是我不喜欢你”
就见着眼前的人，原本黑亮的眼眸像是被雪雾覆盖。
如果说来之前容云卿心里还蕴藏着火，现在完全是被一盆子冷水浇了个透，他来使的底气支撑怒火气愤的支柱。
被人轻飘飘的抽走了，他根本立不住。
也根本不敢注视江折雪的眼睛，垂下羽睫，唇瓣原本不多的血色也浅淡到几乎看不见了。
江折雪叹了口气，语气依旧淡漠：“如果是我的举动，那我很抱歉……以后也会尽量避免”
容云卿没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说话的气氛倒没有多冷冽，江折雪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的男子，缓和声调听着不至于那么冷。
“如果我说清楚了，就出去吧，我困了”
他又些倔强的站在原地，似乎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能这样出去，只是在看到江折雪倦色浓重。
到了舌尖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堵得他自己喉间连着嘴里都泛起苦涩。
垂头丧气的离开。
容云卿慢吞吞的回到自己的院落，站在房间里，站到腿麻抬眼时看到了桌子上的宣纸。
之前他写了说要回去也拒绝做她的侍郎，给她看，她只说让他出去走走，不是拒绝的意思吗？。
还是他理解错了？
他脑子有些乱，有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理起来，可是越是迷茫他就越发疯似的想，想到头昏昏沉沉。
眼睛睁不开，太阳穴突突的疼，胸腔里挤满了情绪到处乱撞，他压制着，可这弄得他很不舒服，睁开眼的时候眼尾都泛起点点的红。
他跨过去，胡乱的按着宣纸，要写字。
这是他自少时的习惯，每当情绪满了快要溢出来的时候都是用这样的方法，逼自己冷静下来，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
难过，愤怒，又或是其它。
他抓着笔蘸了墨，在纸上停了一瞬，留下一点墨，他不知道要写什么？脑子什么都没有，他从桌子上随便抓了一本书开始写。
一张写完，他稍停，宣纸上的字都可见他的情绪，这是不对的。
他面无表情的揉成一团，随手扔在地上。
袖子扫过墨砚，沾了一圈他也不在乎，只是提笔又写，地上时不时掉下一个纸团。
容云卿写了很久，手臂酸软，他发觉自己怎么也写不好，他扔掉笔，桌子上墨水弄得到处都是。
天色已经暗了，房间里没点烛，李原之前就说要点，被他赶了出去。
他坐在椅子上，有些出神。
“郎君，天黑了，烛火还是点上吧”
见容云卿没有反应，也没有拒绝，李原小心翼翼的护着烛，轻手轻脚地点上了房间的罩上。
房间里温散着烛光，视线也明亮了些。
李原其实想问一下郎君可要吃些什么，但看着又噤了声。
就见着犹如木雕的郎君，不知道想到什么原本平静的睫毛扑闪了一下，轻颤，连着呼吸了紊乱。
“去吧眼绫拿过来”
李原直觉有点不对，看着容云卿迟疑的喊道：“郎君……”
容云卿心里生出迫切，他站了起来自己去找眼绫，自从他眼睛能看见之后就不戴了，李原是洗干净收起来放到箱底压着的。
所以他一时间没有找到。
看着容云卿胡乱的翻着，原本被叠好的衣衫都被扔了出来拖在地上。
“郎君……眼绫在箱子里，您别急……奴……奴帮你找”
容云卿推开他自己在箱子里扒。
终于找到了，他握在手里安静了一会，让李原出去。
“郎君……”
容云卿呵斥道：“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是……”李原始终不敢离得太远，就在门外贴着听里面的动静。
他看着，拿着眼绫的指尖紧攥着白绫。
片刻后，他蒙上了眼睛跟眼伤时看不见一样，一手摸着宣纸，一手执笔。
开始写，笔停。
他放下笔，一只手摘下眼绫，白绫如水顺从的顺着脸颊滑下，柔柔的落在手中，手无力垂下根本握不住白绫。
盯着面前的宣纸，一团黑色墨迹，根本不能辨识。
他有些想笑，笑自己当时怎么那么笃定自己写的东西，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但身子就像是被定住，连扯一扯唇角的小动作都没有办法。
她说她不喜欢他，容云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_
江沅抱着自己做的小瓷碗来找容云卿。
小脚一颠一颠，肉嘟嘟的脸上一笑就会有两个梨涡，怀里揣着一堆他自己捏的小瓷碗，这些都经过烧制，已经是成品了。
在怀里因为跑的动作互相碰撞，发出声响。
老远就听见他脆生生的声音。
“云卿哥哥……漂亮哥哥……”
“阿沅来找你了”
身后的下人看得是心惊胆颤，连忙呼喊着“小殿下小心”
“奴帮您拿着小瓷碗小瓷杯……好不好？”
江沅果断拒绝：“不要！”
“云卿哥哥……”
江沅看着房门关着有些奇怪，明明都已经吃过早膳了，为什么云卿哥哥还睡着？
李原连忙赔着笑拦下小殿下。
“小殿下别拍了，郎君有些不舒服还在睡觉……”
江沅小眉毛皱得很紧，紧张的问道：“云卿哥哥生病了？”
大概也是这个意思，李原点点头。
“所以小殿下小声一点可以吗？”
江沅抱着一袋子，拿眼看着门听话的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云卿哥哥是哪里不舒服呀？为什么不着太医爷爷来看看”
李原说道：“已经看过了，只是郎君身体还没有好，所以最好不要打扰他”
江沅不信“父君生病了都有好多人来看，云卿哥哥怎么没有？”
“父君说难受就希望阿沅陪着，这样父君才不觉得孤单”
他举起小手又想要拍门，不过最后放了下来。
轻轻说：“我给云卿哥哥带了礼物，我轻轻进去，看看他行吗？”
李原有些纠结，犹豫再三最后给江沅开了一条门缝。
江沅眼睛都亮了：“谢谢哥哥！”
哼哧哼哧的抱着东西进去，他绕过屏风，一眼就看见了睡在床上的人。
三千青丝披散，从床沿泄下。
单薄消瘦的骨肩，江沅走一步怀里的东西就发出声响，他紧张的用小手捂住。
小声嘀咕：“不要响了……不要吵云卿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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