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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取名为朱


他挑出了其中一只玉牌,伸出一只手将她扶了起来后,又拿出一根银针来,看着她问道:“我的好徒儿,你叫什么?”

她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名字。”

聂远孚闻言埋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的原身是个什么?”

她答道:“是盏灯。”

聂远孚露出了然的神情来,独自喃喃道:“叫个‘聂灯’也不好听啊……”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要给她起名这件事,连忙问道:“师父,你说什么?”

她这一声“师父”叫的他心中爽快起来,他看着手中的玉牌拍了拍脑袋道:“聂烛聂烛,我看,不如就叫聂朱吧!”

她闻言小脸皱成了一团,那群孩子骂人就是叫人是猪,她捂着眼睛道:“师父,你怎么能骂人呢!”

聂远孚意识过来,连忙解释道:“是朱,赤心木,不是圈养的家畜!”

她这才放下双手,露出一个小脸来:“聂朱,谢谢师父!”

他见她十分喜欢这个名字的样子,也开怀起来。

他将“聂朱”二字刻上了玉牌后,聂朱便伸出手去,聂远孚却将玉牌收了起来。

她更疑惑了:“师父,那不是给我的么?”

聂远孚哈哈一笑,答道:“还得去庙里开了光才能给你呢!”

聂朱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自此,聂朱拜了聂远孚为师,便有了离开这个村子的理由,一直跟在聂远孚的身边。

聂远孚给马刘两家做完了法事,领了钱后便带着聂朱离开了崇德村,到了一座小庙里将玉牌拿去给庙里的师父们开了光之后,聂远孚弯下腰来对着聂朱道:“这样,你就正式成为我聂远孚的徒弟了。”

她接过了玉牌来,将玉牌戴在了自己的身上。

起初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聂远孚这个凡人会想到收她这个妖精作为徒弟,刚开始她也怀疑过他是想要靠她达到一些见不得人的目的,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才发现,事情也没她想的那么复杂。

聂远孚在外靠着做法事赚钱,拿到了一笔钱便下馆子喝酒吃肉,看见小摊上有成色难得的玉石之物也会花钱买下,路遇生活艰难之人也会帮衬一把,如此以往,根本剩不下什么钱来,更别提什么要把赚的钱寄回老家改善徒弟们的伙食了。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tian)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注:出自《道德经》),修行之人一向需要忌口来保持自己身体的完整,聂远孚却荤素不忌,实在不像是个修行人的样子,若不是聂朱亲眼见过他做法事召神君,她都快要以为他只不过是个庸夫罢了。

在这一日,聂远孚带着她从一家有钱人家里做完法事,领了钱一出来便带着她下了馆子,点了三坛酒,抱着酒便坐在凳子上喝了起来。

聂朱从没见过他点这么多酒,还劝他道:“喝这么多酒,晚上就只能躺大街了!”

聂远孚抱着酒坛子,双眼迷离地看着窗外被屋檐框住的明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就是没有回她的话。

聂朱对酒气很是排斥,所以也只是坐在一旁捧着茶水听着师父牛头不对马嘴的那些话。

酒通人心,并不是指酒就是人的解语花,通人心的,向来只有人自己。

而酒令智昏,往往能在醉酒时吐出真心话的,说明他们尚存几分清醒,又需借着醉酒这个由头发泄一番心中的郁结。

她听着聂远孚将今日之失意皆归结于当初一时破戒被赶出师门,又讲到创立这聂氏一派是如何艰难,他那几个徒弟又是如何如何愚钝,他命不该如此。

她这时才恍然惊觉,他之所以收她为徒,完全是想抄近路。

他那几个徒弟都只能算得上中庸,他教给他们的术法都会用,只是无法进益一层,他十分忧心等他寿终正寝了,这群徒弟一散去,他这聂氏一派便就此断绝,所以收了聂朱来,她本身就会法术,心也不坏,寿命也比他们这些人要长许多,只要稍加引导将其引入正途,便不愁他聂氏无人了。

酒醒后聂远孚像是意识到了他说过什么,便僵着脸,连续许多天都没与她说过话。

直到他们路过一个书画小摊时,他才想起来,开口问她:“你可会识字?”

聂朱点了点头,道:“认得,但不会写。”

他这才拍了拍脑袋,连忙去买了几支笔来,教她写字看书。

凡人写的书上的内容与先生在墓里写的那些内容有许多不同,所以她学起来也十分吃力。

字是要学的,修炼也是不能断的,白日里她陪着师父到处奔波“挣钱”,闲下来便认字读书,晚上她便挑离师父不远的地方独自消化书上的内容,几月下来,她自感修为长进不少,聂远孚见她渐渐长成了少女的模样了,也感觉到她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强,便动起试验的心思来。

虽然聂朱常给他打下手,做法事一事也不能叫个妖精动手,但这样是看不出她的实力的。好歹进了他聂家的门,也不能让她连个自保能力也没有。于是他挑了个日子来,将她带到了一处山林间,准备考验考验她的实力水准。

哪知聂朱一听他要考她这段日子以来的训练成果,立马缩得跟个鹌鹑似的,他先是考了她几本经书上的知识,考了她几种常用符文的画法,随即才提了剑来,说她既然晚上修炼,他便要看看他教她的那几套调息的术法修炼得如何了。

说着他便挽了个剑花,朝着聂朱站的方向刺去。

哪知聂朱一动也不动,像是被吓蒙了的样子,急得他大叫道:“你动手啊!干站着作甚哪!我教你那么多招式,你好歹使一使啊!”

聂朱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动了起来。

因为是考体术,怕她用法术作弊,从而掩盖了真正的水平,也怕万一有路人经过不小心看了去,将她的身份泄露出去,他事先就给她吃了符水让她一日之内使不出法力。

看着聂朱这手忙脚乱地摆姿势的样子,他飞到她跟前又收了剑,叹出一口气来。

“庸才!”

他开始头疼起来,颤抖着指着她道:“你这几日的口粮都没有了!好好给我反省,过几天,我再来考你!”

聂朱对于体术上面的愚钝让聂远孚很是发愁,他禁止了聂朱用法术来行方便之事,只为让她手脚麻利一些。

等再次考验之时,看到聂朱的体术稍微进步了一点,他的面色看上去才好了一些。

他教她体术,教她念经静心,在上门做法事时教她如何与人交流,进庙时教她如何虔诚地给各位神君上香,路遇乞丐时教她如何才是正确的行善积德。

她在聂远孚带领下头一回进入人世,学到的远比她在大人那里学到的东西更多更杂,也受益颇多。

虽然聂远孚收她为徒是有私心,但聂远孚实在是个合格得不能再合格的师父了,她更没有理由不去接受他想要将他毕生修炼的成果都传下去的想法。

当她刚端正了自己学习的态度,准备好好跟着师父学东西的时候,却没曾想师父差点离她而去。

这天聂远孚收拾了东西准备带着聂朱回家,鉴于上路的费用却早已被挥霍干净,于是他们只能徒步翻山越岭地回去了。

在聂远孚将葫芦交给聂朱,让聂朱去打些水来。

聂朱拿了葫芦,好不容易在附近找到一条小河打了水,回来便碰上了有强盗拦路抢劫杀人。

师父曾教导她,他不在时,最好不要出现在人前,毕竟她还没能很好地隐藏自己身上的妖气,万一碰上的是能分辨人妖的术士,以她现在的能力,多半凶多吉少。

所以她亲眼目睹了这群强盗杀死了一个与他们无冤无仇的人后,也只得对着这个飞来横祸的不幸的人表示惋惜。

若是她师父在这里,说不定师父可以救下他的。

在一众孤魂野鬼的注视下,她走过了这个不幸的人的尸身。未料这个人的过往便如走马灯似的在她的脑子里转起来。

她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是第一次为别人流下眼泪。

她的师父亲眼目睹了已经死去的人因她滴落的眼泪而重新活过来,意识到了她的能力可能会带来灾难。

聂远孚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只是她的这桩事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处理的能力范围。

单单就针对刚刚她让一个死人复活了的这件事,若是阎王爷追查下来,恐怕会连累他整个聂家。

在她的苦苦哀求与深思熟虑之下,聂远孚最终还是决定留下她。

只是再不敢像以前那样放开手去让她独自一人做事了。

若是那些神君追查下来……

那就追查下来吧,若是就这样将她抛下,指不定会作出更离谱的事情来,他作为她的师父,是有义务规范她的行为的。

只是经次一事后,聂远孚改变了回家去的计划。

家肯定还是要回的,只是不能在这个时候了。

教还是照例教,只不过不能像以前那样教了。体术的学习还是很有必要的,但重心应该放在炼心上边。

毕竟依他徒儿这样的能力,若是走上弯路,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师父以前教她如何行善积德,后来教她如何利用自身的能力来分辨一个人的好坏。

人性本身就是复杂的,并不能一概而论,但她将她能看到一个人灵魂深处的渴望这件事告诉了聂远孚,聂远孚便对症下药,拉着她扮作了乞丐蹲在路口,让她白日里观察路人的灵魂,晚上记录下来,让师父告诉她,什么样的想法行为是善,什么样是恶,又该怎么在不得已接触这些人的情况下保全自己。

如此下来,她的修为进涨得愈发神速,聂远孚从她日益成熟的行为方式以及眉眼身形得出,他终于替她找到她的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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