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祝福6
胖子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坐在沙发上看海洋世界。
电视机传来主持人端庄舒缓的声调。
“海洋中有许多特殊生物，其中一种叫：深海龙鱼。”
“这种鱼生活在海洋深处，它们面目怪异，长着狰狞的面孔和巨大尖锐的牙齿。更古怪的是，它们的下颚上长有一个细长的发光钓饵。”
“在深海中，那些游动的小鱼会把发光钓饵看成磷虾。正当它们靠近发光钓饵，准备饱餐一顿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也正在被深海龙鱼狩猎。”
那个时候胖子还很小，他觉得海底这些小鱼真不长眼，这么大的深海龙鱼都看不见，硬生生往诱饵上撞。
现在在望山村。
浩瀚的黑夜笼罩着薄雾，四处朦朦胧胧，看不分明。他打了个寒颤，心想，自己才是不长眼的那个。
胖子半蹲在屋顶上，颤颤巍巍：“槐梦，你说，妮妮也是坏人吗。”
底下白骨成海，不知道这个望山村到底杀了多少人。
槐梦回答：“妮妮是个好孩子，你要相信她。”
胖子松了口气。
然后又反应过来。
“哎，不对啊。”下面白骨正在猛烈撞击祠堂大门，隐隐约约能听见妮妮的哭声，胖子挠头：“妮妮哭得这么惨，我们是不是该救她啊。”
槐梦笑：“怕什么，祠堂会保护她。”
胖子明悟：“哦，也对，妮妮就要出嫁了，祠堂会保护她。”
胖子从屋檐上探头。
后院里面的白骨聚集成堆，尖锐的骨指在祠堂大门上化出一道道尖锐的刮痕，鬼怪的哭泣和幽夜冰寒刺骨，将人的体温一丝丝刮走。
胖子打了个哆嗦，他摸摸寒毛直立的手臂，缩回头不敢看。
然后，胖子和槐梦在屋顶上站了一晚上。
第二天清晨鸡叫，远处霞光如焰。
从青石砖下钻出来的白骨又重新钻了回去。
胖子一晚没睡，第二天大脑直接跌停，他晕晕乎乎，抱着槐梦的大腿即开始哭爹喊娘：“怎么办，今天就是大决战，我脑子晕晕的，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
他出任务带了一些攻击和防护装备，比如点火的符咒，召唤雷霆的玉佩，还有[鱼鳃]这样含在口里，能在水下呼吸的东西。
但是，但是！
没有精神力他用不了啊！
他现在就是一个大写的智障啊！
槐梦把胖子从腿上扒下来。
“不是有我吗。”
他声音甜蜜，形如恶魔。
槐梦朝胖子摊开手掌，那张怪异女人面孔依旧在扭曲尖叫——她好像一个不满足的恶魔，要吞噬人的血肉和灵魂才能平息欲望。
胖子吞了吞口水。
“啥意思。”
槐梦靠近他，声音微低：“意思是，我爱你。”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握住胖子的手掌，把那张寄生在他血肉里的怪异女鬼按进了胖子的身体里。
那一瞬间，胖子感觉自己赤身裸体地被丢到了北极，从头皮到骨头缝，每一滴血液都被冻成了冰渣子。
他呼出一口气。
一道白雾从他鼻腔里喷出。
杀了我吧。
胖子想。他快冻死了。
胖子晕晕乎乎睁开眼，不知为何，正对上槐梦的眼珠，槐梦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单纯的黑色，瞳仁旁边有一圈扇叶一样凹凸不平的虹膜，好像被风暴和地震肆虐过数万年的海沟——真恶心，胖子看的发晕，他感觉到难受，有种想吐的感觉，但是某种战栗感逼迫着他，他无法挪开双眼，只能继续，继续深入的盯着槐梦的瞳孔，他突然想起大一推开宿舍门，第一次遇见槐梦的时候。
他感到害怕。感到某种恐惧。
随即他想到。
这个男人有一种让人战栗的美感。
胖子再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和尤慧，大哲三个人一起藏在河边的隐蔽处。
远处喧嚣飘扬的喇叭的敲鼓声。赤红鲜艳的五彩幡旗在空中飘荡，他来这三天，从没见过这么热闹欢喜的望山村。
年迈的老人步履蹒跚，混迹在杂乱人群里，女人双手高举，正在为杂耍把戏而欢呼，白色的胳膊在太阳下泛着光，小孩像个泼皮猴一样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嘴里叼着糖和喇叭，滴滴叭叭让人高兴又让人烦。
胖子摊开手心。
那张怪异的女人面孔正长在他的血肉上。
胖子灵魂还没归窍，他听见声音朦朦胧胧：“槐梦呢。”
尤慧小声回答：“他去代替妮妮当河神新娘了。”
他们来之前就考察了一下望山村的习俗，如果靠山，就是山神祭，就要献祭山神新娘，如果靠河，就会有河神祭，八九不离十就会有河神的新娘。
尤慧是主攻。
如果一定需要一个真正女性，那么就由尤慧上。
槐梦是佯攻。
如果只需要外貌像女性，那么就由槐梦顶上。
——毕竟槐梦也不是闲的，就爱穿个小高跟滴滴答答的走。
昨天在韩长延家定了计划，说是，会点火的尤慧代替妮妮成为河神新娘，在妮妮从祠堂出来，准备登上花轿的时候两人替换。
但是今早槐梦和尤慧他们说了韩长延是“发光的钓饵”，考虑到这个老间谍会出卖他们，就又做了交换，让槐梦代替妮妮进了花轿。
胖子嘴巴挤出一个薄薄的“哦”。
“那我们干啥。”
尤慧奇怪看了一眼胖子，发现他脑袋上全是冷汗，于是问他：“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要先歇歇？我和大哲商量着，等会河神祭，那个邪神一定会出来吃新娘，到时候先由槐梦前辈和邪神顶一会儿，我们三个趁这个时机，找到邪神的召唤者，杀了他。”
胖子哆哆嗦嗦点头：“行，行。我没事。”
“我昨晚没睡好，精神有点不太好。”
尤慧同情地看了一眼胖子：“昨晚有什么发现吗。”
胖子迟缓地动了一圈大脑：“发现韩长延是个坏人，算不算？”
尤慧：“那你这个付出，可能有点大。”
随即又拍拍胖子肩膀：“等会儿作战你靠后，别往前冲。”
胖子点点头。
新娘的花轿从宗祠出来了，八个青壮年抬着轿子，一晃一晃，在漫天红纸中往河边走。不知道从哪儿请来的戏班子，把脸涂得又青又红，活像正在人间大笑的青面獠牙。这些杂耍的搭着人做梯子，一个又一个往上叠，时不时露出癫狂古怪的面孔。
胖子打了一个哆嗦。
花轿上了河边的戏台楼子。
“咚——”
河神庙的大钟被敲响，余音绕梁。
韩命行带着他儿子韩百岁，还有其他村里的权威长辈，齐刷刷一片黑色长袍，带着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肃静。
他胸腔一敞：“恭迎河神——”
嘹亮的声音在两座青山之间回荡。
“看好了！”尤慧小声说：“看看谁是召唤河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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