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暂时交心
“他是谁？”她走近，颇有敌意的看着被莫流景抓住的沐雨汐。
“他是沐雨汐。”
“就是勾引你，想和我解除婚约的人？”丽姬打量着沐雨汐，一看就是个狐狸精样。方才莫流景和她吃饭，可是忽然不知看到什么，直接从酒楼二楼施展轻功下来。
她本在南疆，听说莫流景在这边看上一个男人，就日夜兼程来到西泠。结果在南疆宜春阁据点找到莫流景时，他烂醉如泥，抓住她的手嘴里一直喊着“雨汐儿”。他清醒后，看到她后那抹落寞令她痛不欲生，她不甘，不甘自己输给一个男人。
“守好你的男人。”沐雨汐看着丽姬，眼神微冷。
“雨汐儿......”莫流景眼中痛苦一闪而过。
沐雨汐不看莫流景，转头就走。后面的莫流景想追他，却被丽姬死死拉住。
沐雨汐走到湖边，看着很多蒙着面纱的女子与情郎结伴放花灯，而湖中央有各个画舫的花船。
突然她看到玉亦然站在一艘花船上看着她，笑意浅浅。
她绕过人群，走到花船上。
看着玉亦然，“皇上今日怎么会出宫？”
或许是今天玉亦然没有带着温和的面具，又或是今日月色撩人，她此时将玉亦然只是当作一个可以聊天的人，而不是同往常般需要时时防备的人。
“朕在宫里待烦了，听说今天是民间乞巧节，所以出宫来散散心。”玉亦然笑得极淡，却极真。
他也不知为什么，看到沐雨汐一个人随着人群涌动之时，心里莫名一疼。
此时此刻，两个人默契的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并排的站在船头，并肩看着远方，任由船只向偏僻处划去。
“沐卿，想过以后若一人在下，万人之上会做什么吗？”玉亦然认真的问。
若是平常玉亦然这么问她，她定将问题不痛不痒的踢回去。但也许今日夜色醉人，她想了想也认真的回答：“大约是辞官回家，竹杖芒鞋，两脚踏遍尘世路，以天为盖地为炉。”
玉亦然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朕不许。”
沐雨汐看向玉亦然，玉亦然补充道：“你才华横溢，若有一日你辞官是国家之失。”但玉亦然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托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沐雨汐辞官。只是心里隐隐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沐雨汐不甚在意，玉亦然确实是惜才之人，但她若找到沐千言，无论是什么官职，她都要辞职。
气氛忽然有些沉闷，玉亦然看着远方，“朕儿时便被当作储君培养，每日要学很多东西，从没有出过宫。后来长大些，父皇让我出去江湖历练了一年，那一年是我最开心，最肆意的时候，那时的我才知道原来宫外的月亮都比宫里圆，但我只能待一年，因为我身上的责任不容许我贪恋外面的景色，我必须要学会帝王之术，每天活在斗争之中。”
那一年，先皇让玉亦勇出征收复霖城，玉亦勇惨败而归，并折了三十万精锐大军在那里。先皇气急攻心，大病，最后是玉亦寒出征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夺回霖城，并驻扎在边城以抵御外敌。那一年，先皇病重，临终前将虎符给了玉亦勇，林远的势力迅速扩张。等他回去之时，只见到先皇的陵墓。
沐雨汐只是静静的倾听，并未搭话，也没有安慰玉亦然。她知道他不需要，他只需要有一个倾听者。帝王的脆弱不过一会，明天他还是那个铁血帝王。
“沐卿家中可有兄弟姐妹？”玉亦然看着沐雨汐。
“我还有一个哥哥。”沐雨汐恍惚的想起莫流景曾经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
“沐卿的哥哥也如卿般优秀吧。”
“他比我优秀许多，很多东西都是他教与我的。”沐雨汐想起沐千言，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
“他现在在哪里？”玉亦然来了兴致，“我很想看看什么人能教出沐卿这么优秀的人。”玉亦然不再称朕。
“我也不知道呐。”沐雨汐迷茫的看着异时空的天空，来这里已经几个月了，可还是半分音讯也无。
玉亦然看着沐雨汐，以为戳到他的伤心处，转移话题，“沐卿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沐雨汐摇了摇头，除却想找到沐千言，她没有什么真想要的，但又不能告诉玉亦然。
“高管厚爵，荣华富贵这些世人追逐一生的东西，在沐卿眼里竟然什么都不是。”玉亦然看着沐雨汐无欲无求的神色，暗叹当初正是看到她不慕名利的眸子，才让他下定决心用他。现在他反而希望他是一个爱慕权力的人。
“世人多贪婪，永无止境的追求各种身外之物。却不知人一生不过短短几十载，最终死去的那一刻能抓住的从不是黄白之物，而是在这世上走一遭所留下的痕迹，是能安心告诉自己：我不遗憾，我真的活过。”
玉亦然听着这话，开怀大笑，“世人若如你般通透该多好。”那么就没有不公平，也没有战争，天下也就太平。
“现在仍然有很多人连最基本温饱都成问题，他们苦苦挣扎，想的最多的无外乎明天怎么活下去，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奋斗一生。这也是一种活法。”所以，并不是超脱才能不留遗憾走过这一生，追求衣食无忧的生活也是，端看个人想法罢了。
玉亦然偏头看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沐雨汐，他的脸在朦胧的月色下一半隐于黑暗中，邪魅风情的脸无法掩去他骨子里的优雅，比平常更好看了些。玉亦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沐雨汐转过头，看着玉亦然的失神，有些奇怪，“皇上，你在看什么？”
玉亦然看着她脸上毫无往常的戒备，笑容渐深，“平日竟不知沐卿竟如此美。”
沐雨汐扑哧笑出声，“皇上，男子不能用美形容。”虽然她是女子，但此时她的身份是男子。
“沐卿这张脸雌雄莫辨，夸你美也情理之中。不知，未来有哪家女儿有福气嫁与你？”玉亦然调笑道。
“此生不娶妻。”她是女儿身，为何要娶女人。
“沐卿，你若不娶，京都女儿怕是要伤心的淹了朕的京都。”听着沐雨汐说他不娶妻，玉亦然心里是愉悦的。
“得卿如此为国为民的臣子，是朕之幸。”
沐雨汐轻笑却不解释，她知玉亦然不过玩笑之语，比起为国为民，她更喜欢当奸逆之臣。
“今日与卿相谈甚欢，希望以后这样的场景多一些为好。”待林远的事情解决，信任他一回又何妨？
玉亦然命人将船只靠岸，夜已深，街上已不复热闹，只寥寥几人在街上。
沐雨汐觉察到有一个人自他下船之后一直跟着她，她身形一闪，待那人露出身形时，拿着匕首欲反钳住他。
那人却急忙出声：“沐大人，是皇上命我暗中保护你。”
玉亦然？沐雨汐听罢，猛地收回匕首。
那人呼了一口气，“皇上说很晚了，怕沐大人回家不安全，特命我暗中保护。”可看沐大人的身手，哪里是需要保护的人？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沐雨汐将匕首收入袖中。
“是。”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发现了，那人擦擦额上的冷汗，身形一闪，回到玉亦然的身边。
“你怎么回来了？”玉亦然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人。
“皇上，属下没跟多久，就被沐大人发现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属下学艺不精。”
“回去暗堂领罚。”玉亦然凉凉的看着他。
“是。”
玉亦然的脸隐于黑暗之中，“怎么忘记他身手不凡了呢？”怎么会需要保护？
后几日，玉亦寒命人仍是将她接进寒王府商讨才艺大会的事情，沐雨汐也不在意玉亦寒没有和她约在酒楼，那天那番话是用来膈应玉亦寒和柳紫萱的而已。只是她再没有见过柳紫萱。
“今晚各国的使节都会到，明天正式开始，这几天我们都住皇宫。”
沐雨汐应下，住在皇宫也好，方便她去查探《凤舞诀》。
晚上，宫中热闹非凡，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沐雨汐坐在席间，百无聊赖的等着玉亦然。
“皇上驾到。”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
众人忙起身，扒伏在地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唯有丞相和皇族子弟躬身弯腰。
沐雨汐虚虚一跪，蹲在后面。
众人均埋头，所以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玉亦然不经意向这边一扫，倒未说什么，只是他身后一个身着大红宫装的艳丽女子看到后，怒不可遏。
“放肆，你是谁？竟敢不跪？”那个女子突然发难。
众人闻此语，皆转头向沐雨汐看去。
沐雨汐见状，直接就站了起来。蹲已经很给面子了，若非昨日玉亦然派人保护过她，她蹲都不会蹲。
女子大怒，“你该死，来人，给本宫拖下去。”
“放肆，莉妃，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玉亦然脸都黑了。
“皇上，臣妾也是急了。”莉妃嘟起嘴巴，眼中却没有一丝惧怕。
沐雨汐看着她，心下觉得玉亦然韬光养晦太辛苦了，不仅要应付朝堂上的那群除了贪污受贿，溜须拍马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大臣外，还要忍受后宫这样胸大无脑的女人。
沐雨汐后者却是想错了，玉亦然自登基后，便从未踏足后宫。林远也乐见其成，他早就想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如果玉亦然有子嗣，对他而言是个麻烦。而宫妃的父亲碍于林远的权势不敢进谏。所以玉亦然除了知道这些宫妃们......父亲的名字，他什么都不知。
今天是才艺大会，他必须带后妃，索性让品阶最高的莉妃出席，而莉妃从没见过皇上，后宫又她最大，太后不管后宫，她在后宫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为所欲为。而只要那群女人不做出格的事情，玉亦然也不会去干涉。
今日是他第一次见莉妃，来之前虽然觉得这个女人没脑子，但话不多，忍忍也就过去了。待除去林远后，他自会将后宫一并清理。
可谁知，她竟嚣张跋扈到这种地步，不说今天是才艺大会，各国使节即将到来。他都未开口，她就越过他直接要杀了他的大臣！
人群中，龚力发现林远阴沉着脸盯着他，沐雨汐不能有事。他连忙出来，“皇上，是小女年幼无知。小女也是没看清楚，以为沐翰林没跪才有此举动。”
此话是想用莉妃年幼无知揭过了？
“爹，他真的没跪。”莉妃直接对着龚力大声叫道。
“你闭嘴。”龚力对着她呵斥道。在场都是人精，跪没跪他们没看到，但沐雨汐后来直接站起来他们都看到了，用胆大妄为形容不为过。但现在的形势，他们还不仅不能除掉他，还要保他。
“爹......”莉妃对龚力撒娇。
沐雨汐看着这一幕，只觉恶寒，再在心里同情了玉亦然一秒。
“朕看莉妃都二十好几了吧。”玉亦然笑着说，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皇上，我才十九。”莉妃看着玉亦然极其不满。
“令爱真是‘天真无邪’，可怜沐卿十七了还要被莉妃一个十九岁的幼女冤枉。”玉亦然虽然在笑，眼中却只余冰寒，为什么后宫有这么一号人物？
“皇上饶命。”就算玉亦然再是摆设，莉妃的行为犯了众怒，也不可能轻易饶了她。
在家被千娇万宠，入宫后也嚣张跋扈的莉妃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斥责，看看父亲不帮她，皇上厌恶的看着她，她狠狠瞪了一眼沐雨汐。不情不愿的住嘴。
龚力阴狠的看着沐雨汐，待丞相成大事，他定让他和玉亦然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玉亦然才‘突然’看到地上大臣们还跪着，“啊，你们都起来吧。”
已经在地上跪了许久的老臣颤巍巍的站起来，心里恨及莉妃。
“妙极妙极，本少主来的正是时候啊。”看得一出好戏。
莫流景轻摇折扇，旁边是一身桃红的丽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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