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所谓抛弃
“你以为我这么好心收留你是做什么？你也看到了那些人的下场吧。”尹甜菜撩开头发，笑的十分灿烂。
“那些人，都是被抛弃了的人。”
老人阴沉着脸，看着尹甜菜冷斥道:“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尹甜菜甜甜一笑，可在木寂初看来却是渗人极了:“敬爱的爷爷，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到底还是我把我当做小孩看啊。”
木寂初看着眼前与自己年龄相似的女孩，感到万分陌生。
明明只是一个孩子，可是眼睛里却充满了滔天的愤恨与痛苦。
“那个狗皇帝——”
老人惊怒转身，喝道:“住口，皇上岂是我等可以随意妄论的！”
尹甜菜听闻，笑的更大声了，她仰头，眼泪从眼角划落。
“皇上？爷爷你是说那个忧国忧民的皇上？就是他啊——就是他把我们都抛弃了！整个镇子的人！”
木寂初在一旁看着，心中复杂交织。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这么一些人，和她一样经历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似是感受到她怜悯的目光，尹甜菜歪头对她笑着，那笑容如同包了糖纸的毒药一般。
“你爹的死，和这都一样。”
木寂初只感觉身上的血液静滞，那跳动如雷的心跳声在耳边炸开。
老人眼皮突然猛跳，他大步走到了尹甜菜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情绪难测:“你到底知道什么！？”
尹甜菜后退一步，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看着木寂初:“全部都是表象。”
“你们...到底知道什么？！”她当然知道木尧不是意外死亡，可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木寂初警惕的看着他们，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老人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他缓缓开口:“丫头，不是老夫不想告知予你，这都是为你好...这所有的真相就让它静埋黄土不好吗？为了你，也为了你爹...”
“答应我，不要再继续调查这一切...”
只怕最后的你跌入这深渊沼泽，再也出不来了。
木寂初只是沉默着，就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那一股劲松坚石一样的倔强与不屈。
老人眼神朦胧，仿佛看到了昔日年少的木尧——同样的倔强，同样不屈的傲骨。
...
尹甜菜被尹将川关了起来。
木寂初从老人那里得知了姓名，直到现在也没能缓过神。
尹将川，南诏国最具威望的将军之首。
其十七岁就已征战沙场，立下无数战功，尤其是在历史上闻名的五国混战中一鸣惊人，他犹如一颗明珠，散发耀眼的光彩，闻名遐迩于整个五荒大陆，且后来被明武皇所青睐，提拔为将军。
就连这个远在荒僻小村落的木寂初也曾听闻过。
不过饶是世人如何想，也绝不会想到，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尹将川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
她听不懂尹甜菜当时在说什么，只是明白，锦陵镇的现下衰败惨景和那身处于京城的皇帝有关。
木寂初坐在书案前，认真的翻看着古书典籍。
尹将川给她空出了一间小房，又给予她些书本翻阅，说是解解乏闷。
木寂初虽然在落鸟村里没上过学，但是梅如雪在她的学识方面却从没有疏漏，所以大部分的字她还是看得懂。
这些书本无非是一些五荒大陆国家基本状况的详解，又或者是如何为商如何为仕的书籍。
木寂初对这些很感兴趣，因为这些使得她感觉自己迈向了一个新世界一样。
自己不再是拘泥于一方小天地，而是徜徉在全新世界的天地，任自己自由翱翔。
不知读了多久，尹将川就在房外叫唤她出来用膳了。
木寂初嚼着烂菜叶子，目光有些呆滞。
她终于明白之前那位大娘为何如此执着于一个小小的馒头了。
那寥寥无几的菜叶子寒碜的飘在粥汤里，孤零零的游荡着。
连将军府里的饭菜都如此，更何况是外面那些平民百姓？
木寂初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尹将川。
他无奈苦笑:“锦陵镇的百姓都感染了疾病，外面的人也不敢进来通商，这镇子里的食物也所剩不多了。”
木寂初又低头看着粥汤里的菜叶子，突然想起了尹甜菜。
“那些人，都是被抛弃的人。”
她想到了尹甜菜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抛弃吗...
“尹爷爷，尹甜菜用膳了吗？”她突然想到尹甜菜正在被禁闭。
尹将川正用筷子夹一粒花生，听到她如此问，结果筷子一抖，掉了。
他不咸不淡道:“我放在了门口，她饿了自然而然会吃。”
“可她不是正在关禁闭吗？”
“总不能让她连房门都不出去吧？那死丫头还要如厕呢。”尹将川的胡子抖了抖，出神的望着桌面喃喃自语，“那丫头自尊心又强，还是一个骄傲的人呐...”
木寂初移开了目光，捧着碗喝起了粥。
她的骨节有些泛白。
“丫头，你明天就不要从入镇口那里出去了，从镇子的后山旁边的一条靠农田小路离开。”尹将川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现在木寂初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之前她从入镇口那里进去的时候，人为什么那么多了。
是朝廷派来的守卫。
专门监管锦陵镇出入人口状况的，防止更多的人感染疾病。
也不知道自己和那个走商女童是怎么进来的。
“好。”
用完膳后，木寂初准备回厢房里休息，正要打开门时，一阵细小的啜泣声隐隐约约的传来。
她叹息了一声，脚步一转朝声音之处走去。
虽然尹甜菜对自己曾经抱有不轨之心，但是终究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木寂初走到后罩房的一个房间，才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
之前吃过的相同饭菜被摆在了雕花檀木门前，孤独的被冷风摧残。
她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所以当尹甜菜渐渐靠近时，啜泣声已经停止了。
一声猛烈的踹门之声响起。
“姓木的，你给我滚！”少女歇斯底里的吼声传来。
木寂初杵在门口，只是轻声道:“你爷爷很关心你。”
里面突然没了声音，木寂初也不理会，继而说着:“我其实挺羡慕你的，你有你爷爷疼爱，而我，爹娘都已不在了。”
“刚才我和尹爷爷用膳时，他几乎句句不离你。而且，他很了解你。”
“他说你是一个自尊心强，又骄傲的人。”
木寂初自顾自地说着，抬头望着月亮，笑着感慨:“真好，我也想要一个了解我的亲人。”
她黑玉般的眼眸浸满了月光，月的影子在她的瞳孔里微微荡漾。
跟那晚的月亮真的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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