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迷茫期
康愿站在舞台的一侧，静静地看着台下的沈九思。
干冰的烟雾如纯白流淌的瀑布，那人手持烟做的瀑布……就像什么呢？
康愿无端端的想起沈九思曾经的名号。
这人和他徒弟涂十二一样，十年前自春晚横空出世，从此就有了个火焰魔法使的花名。
他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和火焰毫不相干了。
可是……却越来越像个魔法师了。
康愿从没有一刻这样清晰的意识到，这就是齐涉追逐了十几年的魔术师，这就是魔术皇帝沈九思。
哪怕他曾经翻来覆去看过沈九思所有的公开表演，哪怕他曾经彻夜不眠的试图去复制沈九思的魔术。
那些都没有眼前这一刻更令他震动。
他脑子里一会儿想着“他居然随身带着干冰？”。一会儿又想“干冰是怎么带的？又是怎么变出来的”。
纷乱的思绪让他忘了上台。
“康先生。”台下的工作人员疾步走到他身边，“该你了。”
“谢谢，我马上去。”康年回过神，连忙道谢。
他弯腰掸了掸长袍的下摆，努力整理好心情。
我也不差，他想。大家大家都是魔术师，那就手上见真招。
定了心，康愿直起身，信步上了台。
……
这天的比赛略有些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意思了。樱桃直播几轮热搜下来，再次把已经降温的场子炒热。
“我感觉他们妥协得好快哦……”涂十二趴在沙发背上，望着在吧台里调咖啡的沈九思，“我还以为他们会硬扛到底，然后到时候就被各路网友八卦赛场黑幕。”
“他们不敢。”沈九思说。
“为什么啊？”
“嗯……”沈九思想了想，才说，“就好像你被安全局找上门之后，也不敢用法术冒充魔术了一样。闹得太大了，会实质损害他们的利益。”
涂十二歪了歪头，还是觉得不对劲：“那这不是被糊弄过去了吗？”
“不会。”沈九思低着头慢慢地倾倒可可粉，“我的国内魔术发展报告已经交上去了。这场闹剧也无非是个佐证罢了。”
如果魔协那些人不妥协，这场赛事的黑幕会被樱桃平台全网推送，彻底地把他们最在乎的脸皮全都扒下来展示给大众看。
现在既然飞速妥协了，当然也要给他们留点颜面。
小狐狸精不知道背地里那些事，小狐狸精只是惊呆了：“你哪里来的时间啊？”
沈九思笑了笑，将做好拉花的咖啡递给他：“尝尝看合不合口。”
那咖啡上画了只小狐狸，涂十二一见，就把之前的问题给抛之脑后，美滋滋的捧着咖啡喝了一口。
下一秒，小狐狸就可怜兮兮地：“苦。”
沈九思揉了揉他的脑袋：“那我下次记得给你多放一颗糖。”
“我要尝尝你的！”小狐狸直起身，抓住沈九思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就喝了一口。
“……你在喝药？！”
这又苦又酸的东西，沈老师怎么喝得下嘴！
“柠檬美式。”沈九思说，“好了十二。等明天大赛结束，你的演出就要提上日程了，准备好了吗？”
他这话一出，涂十二顿时蔫了下去。
雪白的大尾巴左右甩了甩，小狐狸精软软地说：“你先忙你的事情呀，不必管我的。”
“你的事就是正事。”沈九思笑看了他一眼，“我们涂老师可是五百年的大狐狸精了，还怕考试吗？”
“我……我才不怕！”涂十二顿时道，“只是……你看我爪爪都肿啦。而且……”
大尾巴快速甩了甩，小狐狸精鼓起勇气道：“而且我为什么要从头学起呀？安全局只要求复制出来，我只要学会那几个魔术不就好啦？”
沈九思闻言一怔，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狐狸精：“你是这样想的？只想要那几个魔术？”
涂十二缩了缩脖子，有些不敢应。
沈九思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小狐狸精都快把自己缩到沙发背里了，才怯生生地开口：“沈老师，我们在山里修行、学法术，也是很辛苦的事情啊……虽然把法术说成魔术是我不对，但是，这也是我自己的真本领呀！”
小狐狸精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想，如果人类可以用家世、人脉、钱财作弊，去获得自己不应有的荣誉。那狐狸精为什么不可以？
一身修为也是辛辛苦苦的苦修出来的呀。
他用自己前五百年学来的本事赚钱，为什么不可以？
沈九思看着涂十二的眼睛。小狐狸精的眼睛格外单纯，内里还含着一丝委屈。沈九思低头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他从未觉得手里的柠檬美式能那么酸苦，酸得他直皱眉，苦得他心里发涩。
“沈老师……”小狐狸精软绵绵地喊他，“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沈九思放下咖啡杯，他沉吟片刻，才说：“趁着现在还不算晚，我们出去一趟吧。”
天气逐渐变得炎热，天色也就黑得晚了。街边的霓虹依次亮起，天边却仍有夕阳的余晖。
涂十二跟着沈九思没走多久，就听沈九思说：“到了。”
“嗯？这么近啊。”涂十二抬眼一看，“体育场？”
“走吧，进去看看。”沈九思说。
涂十二满脸茫然地跟着他往里走，刚进体育馆，耳朵就突然捕捉到了一阵规律的“砰砰”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砸着地面，呼吸间也感到气温缓缓低了下来。
沈九思显然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他毫不迟疑地带着涂十二上楼、转弯，再走过一个空无一人的走道，才推开了尽头的那扇门。
门一开，那“砰砰”声顿时清晰了起来。
涂十二走进门去，顿时呆住了：“他们在做什么？”
站在二楼往下看，是一整块洁白的冰场。场边围着厚厚的防摔垫，许多人正在冰上训练。
他们上冰、滑动、跳跃，摔倒——在站起身，准备第二轮的滑动、跳跃。
涂十二听见的“砰砰”声，就是他们摔倒撞在防摔垫上的声音。
“在训练，学习新的跳跃。”沈九思说。
话音一落，冰场里就有人发现了他。“沈老师！”一个少年人大喊，“你今天怎么来啦！”
他一出声，不少人都仰头来看。
沈九思道：“你们涂老师对魔术有些困惑，我就带他来看看你们训练。”
“好喔。涂老师是不是在构思新的魔术啊？”那少年人又喊，“和我们花滑有关吗？”
“这得看你们涂老师能不能有灵感。”沈九思道，“我们不打扰你们训练，就在这里看着。”
底下的教练也仰头冲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跟赶羊似的，吆喝着下面的小少年们继续联系。
涂十二趴在栏杆上，一眨不眨地看了半天，还是没有悟。他低声喊：“沈老师，你让我看这个干嘛呀？”
沈九思看着冰场，放低了声音：“安全局给你们的规定里，有一条禁止你们参与竞技体育，还记得吗？”
小十二连忙点点头。
“人类是很愚笨的动物，因为无法修行，所以想要做到什么，只能靠着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可人类也是很坚韧的动物，他们就是靠着这样枯燥、痛苦和对身体的磨损，去摸索着攀爬□□极限的顶峰。”
沈九思转头看向涂十二：“我不会说安全局制定的规则很公平，人类制定的规则，当然会偏向人类。但安全局制定的规则，至少在努力的寻求一个公平。”
“十二，你看台下那些人。他们之中，或许只有那么一两个能站在大赛的台子上为人所知，更有可能的是所有人都训出一身伤病，还不被人知晓。”
涂十二懵懂地看着台下那些人。他们很纤瘦，但他们的身体很有力量，跳跃起来能舒展出很漂亮的线条。
“人类的时间生而短暂，绝大多数人，一生也只能拼尽全力的去追寻一件事。这是安全局给你们设置就业禁令的原因。”沈九思温声道，“因为太多事情对于妖怪而言，太过轻而易举了。鸟族跳高、水族游泳，什么都没有的人类，又要如何去追。”
涂十二隐隐有些明白了，却又还有些迷糊：“可……魔术……”
“手不疼了？”沈九思笑问他，“你修炼了五百年的身体，在高强度的练习之下，依然会疼。其他魔术师呢？练牌会手疼，练反刍会吐得浑身痉挛，一些与身体有关的魔术，魔术师会硬生生让自己的骨骼脱臼，这类魔术师进医院都是常态。”
沈九思有些感慨：“这也是一个，由意志、疼痛和热爱组成的职业。”
涂十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其实他的手早就不疼了，他只是想和沈老师撒娇罢了。可如果是人类的话……会疼很久吧？他们最弱了，连狐狐的一爪子都受不住。
沈老师强迫自己做一个人类……那他在学习魔术的时候，受过那些苦吗？
“我大概明白了。”涂十二低声说，“可是，这样的话……那些人做的事，不是更加过分了吗？”
“所以我正在努力，把公平带回来。”沈九思看着他，“如果涂老师愿意沿着这条并不容易的道路走下去，明年的赛场，我保证是一个公平的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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