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云南的相遇（3）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早餐，工作一忙就不分白天黑夜，一天三顿凑成一顿也是常事。
主要还是懒，懒得做饭，也懒得叫外卖。
“我有三天时间可以陪你。”江词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说。
林池嘴角有酱汁，用手一抹，轻轻开口：“我不用你陪。”
“去万佛寺怎么样？”江词拨动手机屏幕，忽略掉那句话。
“不去，看来看去就一堆佛像没点意思。”
“那植物园？”
“不去，没意思。”
“森林公园？”
“不去。”
江词揿灭手机，挑眉瞅她。
罐罐米线的最后一口汤进了肚，林池汤勺一丢，抽了张纸巾胡乱地抹了下嘴：“你自己玩去，不用管我。”
说完，拎着包走出了早餐店，江词起身，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路的对面正好停着几辆旅游大巴，林池上了其中一辆。
座位有三十多个，已经落座了不少人，没什么可挑选的位置，她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江词紧随其后，上车买票，一屁股坐在她身旁的空位。
林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前排坐着一对很年轻的男女，看样子应该是情侣关系，上了车两人都没消停过，一直头挨着头，低低地说着话，时不时传来女孩愉悦的笑声，小拳头砸向男生的胸口，男生就势握住女孩的手，两人的脸上荡着腻味人的笑。
江词看着他们，居然有点儿眼红。
林池趴在窗边望着窗外飞过的风景，刻意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窗外蓝天白云，阳光万里，道路两旁种植着高大的芭蕉树，绿荫葱葱，一眼望不到头。
大巴出了城，换了个方向，刺眼的阳光落在了脸上，林池不得不将窗帘拉下来，挡住光。
坐着不太舒服，她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阖着眼，车子一路摇晃着，偶尔颠簸几下，迷迷糊糊中，似睡未睡的。
右手放在肚子上，五指微微弯曲着，掌心向上，身旁的人轻轻地覆上她的手，掌心相碰。他掌心里的每根手指头都有着薄薄的茧，带着灼人的温度。
江词小心翼翼地望向她，没醒还在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现在的他像极了刚恋爱的毛头小子，有点儿紧张，有点儿胆怯。
胸腔的那颗心跳跃的厉害。
其实，还想抱一抱她。
林池早醒了，想睁开眼，又不敢，想笑，又在极力的强忍着，憋的很难受。有点儿期待，又有点不知所措。
车内的空调打的很足，手心里都是汗，两个人谁也不敢动。
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
林池醒来，半个身子都靠在江词身上，他很瘦，肩膀上没有多余的肉，说实话，枕着并不舒服。
林池眨了眨眼，瞅他。
正巧这时江词也醒了，低着头，看她。
两人的目光相撞，都很不自然地别开眼去，江词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左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手心空荡荡的，连着心。
大巴车停在了中缅边境公园，江词先下的车，林池顺着人流，缓缓走下车，车外烈日高照，炎热，没有一丝风。
江词站在大巴车门外，朝她伸出了手。
他本就长得好看，今天应该特意打扮过，穿着一件精致的蓝色衬衫，黑色休闲裤，将他的肤色衬托的更加的白皙，在阳光下白的发亮。光洁的额头没有一丝碎发，整个人清爽干净，成熟又稳重。
林池一时间挪不开眼，鬼使神差地就将手交了出去。
江词牵起了她的手，觉得还不够，于是改成了十指相扣。
他对她一笑，这笑仿佛山风吹过丛林。
林池想，他在故意勾引她。
实事上也确实如此，江词深知自己的优势在哪儿，这张脸不用白不用，他笑得更加灿烂，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他们先去的国门边，中缅边境的打洛口岸，只有报了旅游团，才能进入。江词在收费处交了钱领取了两张临时通关证。挤过人群，一眼便瞧见林池在路边小摊上试戴遮阳帽，她戴的是一顶黄色草帽，帽檐很宽不仅遮住了阳光，也遮住了面容。
抹胸露肚的傣族服饰在阳光下非常刺眼。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将她刚塞入包中的薄外套掏了出来，又套回她身上，拉链一拉到底，捂住了口鼻。
林池：……
“太阳大，别晒着。”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再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帆布包，搭在自己的肩。
右手牵起她的手，衬衫的衣袖卷了起来，露出她的名字。
说是旅游团，加他们俩也才五个人，另外是一家三口，小男孩看着四五岁的样子，导游是穿着一身傣族民族服饰的小姐姐，很漂亮，就是肤色偏黑，林池站她身旁，称托的她更加黝黑。
导游瞥了她一眼，踱着步，不动声色地晃到另外一家三口身旁。她的普通话有点别口，但是声音好听，讲解徐徐道来，很是让人入迷。
她身旁的那个男人小麦肤色，随着她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着，他走路的姿态很端正，背挺的笔直，一眼看过去是很普通的容貌，但是他身上独特的阳刚、硬朗的气质很是引人注目。
林池不免多瞅了两眼，江词的手悄然使了力气，目光很是幽怨。
江词刚见那个男人第一眼就知道，他一定是当过兵的。作为曾经的军人家属，没少被他亲爹扔去军营锻炼，骨子里也有着军人的那份傲气，只是被他的外表掩盖了。
念头到了这里，林池拽住他的手，提醒道：“不要再往前面走了。”
再往前走便是缅甸的国门，他们可以过了界碑，却不能穿过国门，踏过去就属于非法出境。
那个男人幽幽开口：“前面就是传说中臭名昭著的金三角啊！”
电视剧里偶尔听过“金三角”这个词，但是却不知道什么意思，她疑惑地望向那个男人。
男人笑了笑，没打算继续说。
不算长的一段公路，开了两家免税店，一家国内的，一家缅甸的。缅甸的免税店简陋地不像样子，只卖些玉器、零食，少量的烟和药品。江词扫了一圈零食摊位，最后买了几袋果冻。
国内的免税店也好不到那去，卖些韩国化妆品，一点想买的欲望也没。
江词说：“下次我带你出国去免税店，那儿很大，够你逛上一天的。”
她一个人去过很多地方，却始终不敢一个人出国，主要是从小到大英语就差，怕出去不会说不会讲，干瞪着眼，被人卖了估计还要帮着数钱。
坐上车，江词好脾气地向她讲解：“金三角就是缅甸、泰国、老挝三国边境地区的一个三角地带，也是属于三不管地带，因为地理环境因素那儿盛产毒/品，是世界上最主要的毒/品产地。西双版纳紧邻金三角，不属于金三角，却是缉/毒的最前线。”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那种东西只有电视里才出现过，忽然从他嘴里说出，总觉得匪夷所思，林池看着他，好奇地问：“你见过毒/品吗？”
“见过。”他说。
林池震惊地望着他。
“在德国的时候有见过，一个很好的朋友碰过。”他轻描淡写地说。
“电视剧里演的这种东西碰到就戒不掉，是真的？”
“基本是戒不掉，一旦沾染上，会摧毁人的中枢神经，会让人产生幻觉，妄想，基本上不到死的那一刻是戒不掉的。即使有的人意志力很强，戒掉了，但是毒/品带来的生理伤害也是不可逆转的。”
林池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你的朋友了？”
“死了。”
林池盯着他，看到他眼里痛苦的神色，突然觉得心酸，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年他到底过着怎样的人生，又经历着怎样的事，他生来就应该属于阳光明媚的，为什么会结交那种朋友？
她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说出来。
江词攥着她的手，低低地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朋友？吸/毒的朋友？”
林池没回他。
他接着说：“在德国有几年过的不太好，他救过我，也帮过我很多，交他这么个朋友我觉得很值。”
后面他不想说了，她也不会问，旅游大巴停在了下个景点，一路走过去，有人载歌载舞，表演着喷火，光脚踩着刀，可是她一点也看不进去。
西双版纳的天黑的有点晚，七点多，天边还剩下最后一抹红霞，月亮迫不及待地探出了头，起了风，微微有点寒。江词挨着她坐，握着她的手指，这手牵了一天很是熟练，他甚至饶有兴致地细细把玩着。
林池垂眉，瞧他的小动作。
江词抬眸，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是不是说我朋友的事，吓到了你？”
林池没否认。
“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了，本来出来玩就要开开心心的，说那些不好的只会扫兴。”
“江词？”林池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缓缓开口：“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江词手上的动作一顿，漆黑如墨的眸暗藏波澜，随即转为平静。他忽然一笑：“你不是说分手后再见前任问这么一句很是俗不可耐吗？”
林池移开视线：“你要不想说就算了。”
“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江词将她的头板过来，面对着他，两人的脸近在咫尺：“林池，我后悔了，我就不应该出国，不应该跟你闹脾气，更不应该高考理综交了白卷，我应该跟你一起去b大，在那学医陪着你，你不在我身边，我过的很不好，非常不好，没你给我做饭、洗衣、铺床、叠被，一点也不好。”
本来前面说的挺温情的，后面转折也太凉心了，林池哽咽着情绪一时收不住，又哭又气打掉他的手：“合着在你心中，我就剩下洗衣做饭的功能了。”
“也不是，你还会暖被窝。”江词眼眶红红，还不忘打趣：“谁以前天天没事就爱钻我被窝，只管放火不管灭火的。”
林池被他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那时候她确实过于胆大，不像现在，畏手畏脚。
回去的大巴车上，落了幕的夜，车内陷入黑暗，唯一的光源来自稍远的电视屏幕。没带眼镜电视里的画面看不太清楚，两人一同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
过了会，江词很低的声音，在耳边：“你困不困？”
林池偏头，去看他。
他漆黑的瞳孔锁着她。
“有点困。”她说。
“那你靠我肩膀上吧，这样睡的舒服点。”
其实并不太舒服，少年时的他虽说也是瘦，但不像现在这样，瘦骨伶仃，枕上去硌人。
“你为什么瘦这么多？”她想知道。
“没有你给我做饭吃，饿瘦的。”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两人再度相逢，都不敢提过去那事，但事还是那事，存在过，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等着被点燃，引爆。
“江词，从始至终不是我对不起你，你说这话有意思吗？”她听着这话特别刺耳，像是她的错，像是她抛弃了他，他在指责。
黑暗里，江词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会，他轻唤她的名字：“林池。”
她侧过头，没理他。
“对不起。”他缓缓出声。
林池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直接道歉。江词侧着身，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轻轻出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天天说，说一万遍又何妨。
“可是真的是因为没有你做的饭，我才饿瘦的。”他再开口，声音有点沙哑：“林池，我好饿，想吃你做的红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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