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爱情使人贪心
林珠珠一个劲给戴崇恩夹菜，把他的碗都添满了，理所当然地解释道：“我在宫中百无聊赖，养的猫狗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有戴御医全心全意为它们治疗，有爱心又有耐心，恩人难得来家里，怎么能够怠慢？”
女儿态度坦然，林国公反倒不觉奇怪，又一心顾着跟迪安品酒，听他讲述洋酒的口味。
“我们在海上遇到西洋船只，船员们还会将酒、水果汁和蜂蜜、糖浆等调配在一起，他们能用一种酒调出好几种口味，有些刚烈，有些口感甜美细腻。”
林国公嗜酒，光是听着迪安的描述，已经酒瘾大作：“下次再有西洋使者来访，我一定要把他们宴请到国公府来，让他们教一教我如何调酒。”
“我也喜欢喝酒，在海上的日子也乏味，跟他们学了几种调酒方法，国公大人若不嫌弃，我调几杯给您试试？”
迪安自告奋勇，林国公满脑子只剩下尝鲜，早把跟女儿的计策抛之脑后了。
“放心，你爹是什么人？你爹纵横酒场数十年，从来没人能够灌醉我，都是我把人灌醉了，把人心里的秘密都给套出来，这个海贼头子有勇无谋，几杯下肚，你爹就能轻松撬开他的嘴巴，探个虚实。”
宴席之前，林国公信誓旦旦向女儿保证。
“行，女儿这次能不能在皇上面前立下大功，就指望爹了。”
林国公满心欣喜，女儿终于开窍了，打算讨好皇上，当皇上的贤内助，取代徐仁慧。
女儿一直过分低调，养猫养狗，皇上对什么过敏她就往寝宫院子里种什么花草，让皇上一步也没法踏入她的寝宫。
原来，这全是女儿的计谋之一，在宫中打造低调人设。
一来让徐仁慧和戴淑德都对她放松警惕，没把她当成争宠对手；二来呢还能吊着皇上的胃口，用的是“先抑后扬”的策略，林国公最熟悉不过，想当年他也是用这一招把林珠珠娘亲娶回家。
思路打通，林国公特别高兴：“太好了，爹没看错，我的宝贝女儿随我，足智多谋，有心计，是宫斗的潜力股！”
女儿懂事了，知道如何争宠夺权，想着光宗耀祖，又遇到了比戴将军还懂酒的新酒友，林国公一高兴就更容易喝醉。
“国公大人看来醉了，还是择日再喝吧。”
迪安伸手按住林国公还要添满的酒杯，对林珠珠笑了笑，狡黠的目光在她和戴崇恩之间扫荡，像是要从他们身上查探出什么端倪来。
“我陪国公大人去歇下，再给他备一些解酒茶。”林国公一起来就摇晃着要摔倒，戴崇恩急忙起身去搀扶，找个理由从林珠珠身边逃跑。
皇上下旨，他不能违抗，可他心知肚明，林珠珠是什么用心。
国公府门外，她一下扑进自己怀里，把他吓得心都漏了一拍。
林珠珠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似火如焰，跟她亲近，仿佛会被灼烧，会被拉进无法逃离的炙热。
戴崇恩性格慢热又淡泊，他只想当一名尽职的御医，过上平淡的人生，害怕林珠珠这样的火焰，这才他拒绝她的原因。
可是他低估了林珠珠的心意，小瞧了她心中那团火焰，她现在的所作多为，跟试图在宫中四处点火的危险行径没有差别。
“国公大人如此爱酒，想必贵妃娘娘酒量也不差？怎么样，要不要跟小人比拼一下？小人已经陪着国公大人喝过一圈，几分醉了，贵妃娘娘占了优势。”
迪安把满溢的酒杯推到林珠珠跟前，满眼的挑衅。
林珠珠把他“请到”国公府来的目的，他早有心理准备，当下就做足了功课，先把林国公的喜好摸清，一上桌就抢占优势。
林国公的软肋是酒，林珠珠呢？
迪安对这位贵妃娘娘，本来捉摸不透，心里没底，她不像徐仁慧那么率直好懂，也不像戴淑德那样将真心写在脸上。
她对皇上拒之千里，偏偏在徐仁慧离宫之际，主动请缨为皇上解忧排难。
直到刚刚这一顿饭下来，迪安才把林珠珠看明白了。
林珠珠藏得再深，再善于心计，在戴崇恩面前的她，跟徐仁慧、戴淑德一样，都是个把满腹心思写在脸上的女人，陷入爱情的女人。
“呵，我们中原有句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常年在海上，不晓得听说过这句话没有？”
林珠珠痛快地接下迪安的战帖，仰头把酒杯空了，往地上一摔，直接上酒瓶。
“用杯子分胜负太费事了，我们这样来喝？”
迪安有些意外，很快也释然了：林珠珠才是最直率，最敢作敢为的一个，难怪直接就把戴崇恩拐到国公府来，肆无忌惮撩人家。
徐仁慧、戴淑德都不是他能够勾搭拉拢的对象，最大的障碍就是她们的心都向着朱有璧，林珠珠不一样，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戴崇恩。
“拼酒就罢了，我更想和国公大人的千金谈谈结盟，要是您同意了，这酒我们就当做结盟结义的？”
这个海贼头子果真不是诚意归顺，不过姑且听听他的计谋，两边斟酌，说不定也是另一条出路。
林珠珠举起酒瓶，碰了碰迪安面前的酒瓶，示意他只管说来。
“皇兄，自从我们回京后，海事贸易的账本被人动过手脚。”朱有晴熬了几夜，把迪安交上来的账本反复查看、对比了好几次，发现当中有一些账目去向不明。
“这几项资金流动也十分可疑，明面上写的是采购原料，但是与实际制成、售出的产品数量对不上。回宫之后，我们依照南方工坊提供的制作方法，材料损耗不会高于一成，迪安提供的账目算下来，材料损耗至少要三成。”
朱有晴越是确认账目有问题，越是担心何永澈南下的情况：“一个千里迢迢上京提供假账本的人，必定是做好了保险才敢上京，南方的乱子，恐怕也跟他有关。”
朱有晴怕驸马爷南下会掉落陷阱，焦虑不安，朱有璧让人送她回公主府，独坐在院子里出神，皱眉喃喃自语，随口就唤了一声：“又树啊，陪朕去东宫走走。”
半晌没人敢应声，朱有璧回头看那群愁眉不展、欲言又止的太监和宫女们，才苦笑着自嘲起来。
“哎，习惯了，你们也真是的，不提醒一句，看朕的笑话呢？”
吓得太监和宫女们纷纷跪下请罪，朱有璧站起身来，长舒口气：“气氛压抑紧张，朕这不是说个笑话嘛，你们别往心里去。”
平日遇上烦心事，他就会喊上林又树去找徐仁慧，和徐仁慧斗嘴抬杠，给徐仁慧捏肩膀捶腿儿，听徐仁慧抱怨吐槽整个后宫都把她当老妈子使唤，那些烦恼抑郁都烟消云散。
无处可去的感觉，朱有璧不敢与下人们诉说。
说出来多奇怪多丢脸啊，堂堂天子，整个皇宫都是他的，人人仰望的天子，他却觉得没有归属感，觉得身旁无人依靠。
只有徐仁慧在的皇宫，才是有温度的家，才能让他安心入睡，这就是他绝对不能放手的原因。
这就是他洞察明了徐仁慧的愿望，知道她多渴望自由，知道她多喜欢猫狗，也不愿意放手的私心。
奶奶对徐仁慧有养育之恩，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之一，朱有璧很清楚奶奶对徐仁慧有多重要，更清楚他这次必须放手让她去一趟，否则这根刺会一辈子扎在他们的关系之中。
但是，在这样混乱寂寞的深夜，独自徘徊无助的时候，朱有璧内心隐隐约约还是有点抱怨徐仁慧，有点沮丧懊恼。
把徐仁慧召入宫的时候，他励志要成为她心目中的第一位。
徐仁慧将亲人、大山、猫狗、后宫妃嫔和宫人们，甚至国库，她将这些统统放置在自己之前，直到南下之后，朱有璧确信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有所提升了。
他试图用戴淑德来刺激和试探徐仁慧，也是想确认自己在徐仁慧心目中的地位，究竟上升到了第几名。
他的贪恋和贪心，似乎随着越深爱越强烈。
渴望越多，期待越高，得不到绝对的满足时，内心就会空洞，就会不满，反倒不能像最初那样容易满足了。
他不再因为徐仁慧对他笑就开心，他不再觉得徐仁慧愿意留他在东宫地板上过夜就幸福，他想成为她心中的第一位，无人能及的特殊存在，像九五之尊一样唯一的存在。
“皇上，戴贵妃有请，说是有要紧事与您商议。”
该说是戴淑德跳的时机太好，还是自己内心实在太飘零孤寂，朱有璧迟疑了一下，还是迈开脚步，吩咐下去。
“摆驾去西宫戴贵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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